如今的陈瑶脱去稚气，已成为影视的美术指导。

在英国留学的陈瑶。

张诺儿在拍一部小孩子的电影。

三只“海龟”放下身段，经过多年的艰苦奋斗，终于走出了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徐宇翔如今在寻找广州的文化脚步。

专题策划　信息时报首席编辑　黄莺　专题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卢一鸣　专题摄影　受访者供图

12月18日上午，第16届中国留学人员广州科技交流会开幕并举行首届珠江创新峰会。据不完全统计，留交会自1998年创立以来，15年吸引了近3万名人才、1.5万个项目参会，共有5000多个留交会项目在全国各地落户。同时，12月24日人民网发布了“海归就业困境”的文章，该文章引用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2013年《国际人才蓝皮书》：近5年来，回国的留学人员达到近80万人，接近前30年总和的3倍。特别是2012年，留学人员回国数量达到27.29万人，同比增长46.56%。

根据两种数据对比，我们可以看出“海归”人才也出现了两极分化，一种是炙手可热的精英人才，一种是暂时陷入就业危机的“海带”，一部分“海归”奔向了远大前程，另一部分则经历着海投无望的挫败感。

从数据显示，出国留学的人数还在逐年增加，回国的留学生人数也同比增长，那些面临就业困境的“海归”们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们选择三位在广州居住和就业的“海归”来进行采访，展现他们是如何应对逆境，最终寻找到自己的位置。

需要指出的是，这三位“海归”都是在欧洲学习艺术，他们带着炽热的理想主义走出国门，回到中国后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一走到底，这条道路并不平坦。

徐宇翔

男，1976年生人，在广州从事文化运营及策划工作。

学历：中大管理学院市场营销专业毕业后去法国学现代文学

工作经历：做过动漫项目策划、剧本撰写、角色设计、分镜头绘制、创意文化顾问

心得：改变发展策略后，自信逐渐建立起来，开始发现自己曾经的学习都是有效的，在中大学习的市场营销也可以运用进艺术运营和文化商业策划中，在法国的游学经历增长了太多可以改变世界观和价值观的人生经验

从中大学管理到法国学文学再到中国做策划

艺术梦文学梦破后他找回真实的定位

如今，徐宇翔不再逃避了，他认为自己在年轻的时候一直在逃避，现在才踏实地开始生活，如果不是一双感性的眼睛，你根本猜不到他内心的丰富与躁动。

中大学营销的学子却有艺术梦

在中山大学管理学院读市场营销的时候，徐宇翔就和其他同学不一样，他留长发扎马尾，一派艺术青年的外形，在读市场营销的同时，他去广美进修了艺术设计的大专，也算是圆了少年时代的梦想。

在中国，很多家长的爱都是带有强制性和控制欲的，他的家人不同意他学习艺术，认为这是非常虚无的学科。

徐宇翔中大毕业后开始实现自己的想法，他没有去做企业，而是在各个广告公司跳来跳去，很快他就发现，实际工作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每天的工作都是千篇一律，前辈甚至直接告诉他，广告其实就是满足客户的需要，根本不存在创意的发挥。每天都在做方案、服务客户的他觉得自己也许选错了行。

留学法国寻梦学现代文学

徐宇翔的弟弟留学法国做IT业，很快就风生水起了，徐宇翔也希望自己能到一个不需要去面对客户的地方，他决定去法国游学，此时广告业已经折磨得他身心疲惫了。

于是他做出了人生第二次颠覆性的转型，他选择学习现代文学。一位法国文学导师看了他写的一篇关于广州摩的司机的文学作品后大加赞赏，这更坚定了他的信心。于是2003年10月至2006年5月期间，他在法国贝桑松的孔泰大学一边学习一边打工。

在这段学习期间，徐宇翔发现法国学院派的现代文学学习其实和国内没有实质性的区别，一方面是枯燥的理论，一方面也没有太新的观点，在学习的人生阶段，他感觉自己就像加缪笔下的局外人，在无望的观望中越来越迷失。相反，弟弟在法国从事IT业非常顺利地融入了法国社会，而他在法国待下去发展的机会并不多。

法国梦碎回国做动漫

徐宇翔决定回国，既然弟弟可以适应法国，他就需要回到国内的父母身边。回到中国后，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度甚至比离开的时候还要糟糕，他的梦想更宏大，但是现实似乎更狭窄了。

2006年底，他选择了广州一家很小型的动漫影视公司，主要担任前期工作，具体包括动漫项目策划、剧本撰写、角色设计、分镜头绘制等，也有参与制作，熟悉动画与漫画制作流程和人力资源搭配。

这段期间他认识了曾镇宇，一个忧伤的老板，他们怀着一股赤诚之心艰苦创业，但公司还是在2008年9月宣布倒闭，曾镇宇两年后一度活跃于民间舞台剧的空间里，徐宇翔则决定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在30岁以后，他突然安定了下来，他决定不再逃避了，因为生活已经把他逼进了死角。

放弃创作朝艺术策划发展

回忆起那段经历，他说他认识到也许自己不适合做创作的角色，况且关于艺术的领域非常多，未必热爱艺术就必须成为一个艺术家，他还可以做很多与艺术相关的事情。后来他依然担任了多项与创意相关的职位，同时逐渐地远离创作，开始朝艺术策划和艺术管理方向发展。

改变发展策略后，徐宇翔的自信逐渐建立起来，他开始发现自己曾经的学习都是有效的，在中大学习的市场营销也可以运用进艺术运营和文化商业策划中，在法国的游学经历增长了太多可以改变世界观和价值观的人生经验，这一切都为他野心勃勃的未来打下了基础，他要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徐宇翔有两个孩子，一个被前妻抚养，另一个是现在妻子的孩子，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他勇敢地接受了现实。一方面按期付前妻抚养费，另一方面认真地陪伴和教育现在的孩子，每个周末他都尽量呆在家里，尽可能地给家人安全感。

身兼三职如鱼得水

他加盟了一家地理信息技术服务公司，这是一家专业从事测绘及地理信息系统软件开发与推广的企业，他在公司中担任创意文化顾问的职位，主要负责文化梳理及包装，还有考古数据复原相关的考古文化技术复合产业链策划运营，包括数据还原、动画及实拍纪录片视频。

同时他也为另一家文化公司借助黄埔区特有的“南海神庙传说”、“黄埔军校历史”等传统文化资源，创作制作动画、漫画、游戏，并与黄埔区各产业广泛合作，建立复合产业链。目标是为黄埔区民俗文化节、主题公园、文化电商等特有活动与项目，提供主题、美术形象、衍生产品、包装、宣传等支援。

在广州艺术创意园区日益兴旺的今天，徐宇翔也见缝插针地介入进去，在前广东澳联玻璃厂的创意园区改造项目中，他协助了园区规划，希望引入动漫、游戏、电影、微电影、当代艺术、戏剧等文化板块。对于园区的发展，他的设想是以众筹的形式支持青年艺术家创业，把这里打造成能吸引年轻人眼球的创意园区。

他的目标依然非常宏大，那就是打破现在落后的文化商业模式，淘汰不适合的固有文化利益获得者，提升大众的品位，让文人找到尊严与家园，大众找到思考与学习的欲望。

已为人父的徐宇翔经历了太多的挫折和变迁，他深知文化产业不确定性和风险性，所以在向理想迈进的同时，他没有忘记作为普通人的积累，他开始在梦想与现实之间自由游走，努力地拉近着它们之间的距离，于是在渴望达成园区尽力为青年艺术爱好者提供服务的同时，他还想在那里开一家餐厅。

从广外学子到巴黎导演系高材生到回国待业再到如今的导演

法国镀金并未能让她在导演路上一马平川

张诺儿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都像一个邻家女儿，安静温润，甚至有些柔弱，实际上在数年前，她给人的印象真的是这样的。

她的父亲是知名的导演、编剧，她的母亲也是影视圈人士，但是张诺儿大学读的是广外。原因有点离奇，她开始是报了中戏的导演系，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广州的两个高考状元没报清华北大，也报了中戏，所以还算有点背景的张诺儿被两位状元秒杀，去广外学英语。

在巴黎学导演成绩优异

如果不是第一学期的那个闷热无聊的暑假，张诺儿的职业肯定不是现在这样。母亲说：诺儿，你不可以把这个暑假荒废掉，不如你去学法语吧。

于是张诺儿去学了法语，这一学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第二年她去了里昂读预科，随后考取了法国巴黎国际电影学院导演系，一读就是四年。和徐宇翔不同，张诺儿在法国的学习非常实用，大概分为两个阶段，看电影和拍电影。

前两年是每周两部不同流派的片子，看完后就分析和讨论；后面两年，大家自由组合成拍摄小组，学院提供设备，自己拍自己剪辑。在巴黎国际电影学院，张诺儿的成绩很不错，电影短片《通往天堂的电话》获巴黎国际电影学院2006年度毕业作品（近百部）最佳剧本奖。

留学回国却成待业青年

随着经济的腾飞，中国电影也进入市场化阶段，按照设想，她回到中国后，应该有机会大展拳脚，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广州的三家电视台张诺儿实习了个遍，一家也没有能进去，每天都是超强的工作量和执行任务，张诺儿耐着性子干了三年，一毛钱工资都没有赚到，她觉得没有希望，只得离开。

从法国巴黎国际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竟然成了待业青年，张诺儿在哭笑不得之际，并没有放弃，因为巴黎国际电影学院的文凭离中国的传统影视观念似乎比较遥远，加上那家学院主要是为欧洲的著名导演和制片人培养推荐人才，方向与当时国内的影视风格差异比较大。

成绩优异的张诺儿为什么要回国呢？前面已经说过，她的父母都是做一行的，只是她的父亲坚持相信女儿自己可以闯荡出一条路来，所以在她回国后基本是任由她发展。

放下身段默默无闻留下口碑

在屡屡受挫后，张诺儿并没有太焦虑，她收起了自己的法国文凭，心甘情愿的做起了体力活儿。

首先她放弃了自己作为导演的身份，其次暂时降低了对艺术的标准，收起真实的看法，全心全意地融入中国影视。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张诺儿当过副导演、场记、统筹、外联制片等等……她从来不摆架子，也不抱怨，只是默默等待，认真积累。

因为张诺儿对所有人都很温和，所以大家都接受了她，渐渐她开始有了一些混剧组的经验，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大，从具体的执行经验来说，对她日后的独立制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电视剧《云上的诱惑》里，需要到机场停机坪实拍，张诺儿的工作是每天一大早去为200多名工作人员办理证件，随后把这些人带进机场，在进入停机坪前，又要担任安保工作，检查每个人是否带打火机和易燃品，等到拍完之后，她需要把大家的证件全部回收管理，每天的工作长达14小时以上，一拍就是两个多月。

在另一部本土电影中，她忙活了几个月，最后只拿到了一半酬金，还是老娘出头才讨回了公道，其实全部加在一起也只有两万元。

多年积累终成大事

张诺儿依靠口碑的积累和勤奋的态度终于取得了圈内的信任，她的机会越来越多，实战经验也越来越丰富，很快她担任了电视剧《汶川儿女》的执行导演，南方台系列剧《家大欢喜》导演，以及前段时间网络热播的电视剧《麻豆宿舍2》导演。

近期，她又担任了电影《明天，还有明天》的制片人和制片主任，从这时起，张诺儿突然显得成熟了，大家终于开始看到她原本的样子，站在人群里，你也可以一眼认出她来。张诺儿说，她的父亲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也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女儿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统领全局的人。

谈起在巴黎国际电影学院的收获，张诺儿觉得那是她的精神家园，不管当下做什么，最终肯定还是要归结于电影，这已经成为她的终身追求，不会再有任何改变。她的丈夫是摄影师，加上她的父母，可以随时组合成一个影视的主创团队，而且相互的了解使他们的配合非常默契。

在张诺儿的朋友中间，她是一个励志的典型，许多朋友看着她跌宕起伏，以退为进，一步步沿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现在她不但有丰富的导演经验，而且有很强悍的公关能力和应变能力，在剧组，很多问题都可以用钱搞定，但是作为制片人，她又必须节省成本，所以在担任《明天，还有明天》的制片主任期间，她每天都要应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精神一直处于绷紧状态。

现在的张诺儿目光坚毅，言语中透露着自信的诚恳，只有谈起昔日这些荒唐事时，才可以看到她幽默自嘲和运筹帷幄的松弛。

张诺儿

女，导演，1981年生

学历：从广外退学去法国巴黎国际电影学院学导演

工作经历：担任多部电影、电视的导演，2014年将导演一部关于茶叶的大型电视连续剧

心得：谈起在巴黎国际电影学院的收获，张诺儿觉得那是她的精神家园，不管当下做什么，最终肯定还是要归结于电影，这已经成为她的终身追求，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英国深造回国后从代课老师到平面设计师再到影视美术指导

从千元月薪 到收入不菲

陈瑶就是地道的广州人，小时候学的是钢琴，后来实在不想学了，告诉父亲说，自己其实喜欢美术。

父亲答应了她，并且告诉她学美术以后的路可能很不好走，陈瑶不太相信，父亲就说女孩子稳定些好。从那时候起，陈瑶就埋下一个种子，一方面要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儿，另一方面就是求稳定，陈瑶考广州美术学院的时候没有费太大力气，就这么一路考了过来。

为艺术她去了英国学美术

大学的时光很稳定，陈瑶成绩优异，拿过广美的二等奖奖学金，毕业的时候她的专业课成绩是第一名。毕业后陈瑶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这时父亲的话应验了，大部分平面设计师其实干的是体力活，具体到缺乏创意、流程化的标志设计，广告排版等等，这些工作和纺织女工没太大区别，最关键的是，这份工作不够稳定。

那段时间相当苦闷，最后的结论是，也许自己做得不够好，但这个好怎么能让大家都看明白呢？也许是一张更有分量的文凭，毕竟本科已经成基本学历了。为了求稳定和求发展，陈瑶打算出国镀金，她幸运地考取了英国金斯顿大学的硕士。

金斯顿大学在英国也算是名校，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在这里，陈瑶见识到来自全世界的最有才华的年轻人。这是陈瑶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自由自在地创作，她的作品表包括：London Underground 2004 (实验性记录短片)，City F (1分钟动画)，On The Shoulders of Giants (实验性短片)，The First Day (4分钟动画)，及大量单张插图作品。

其中，The First Day 后被重新编辑音乐，以及用于英国儿童节目研究。陈瑶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一次她的作品展示上，一位同学看的时候流泪了，她心中不禁窃喜，原来艺术真的是相通的。

回国去大学代课月入仅千元

好景不长，毕业后陈瑶需要回国了，她回国的理由很坚定，一个是男朋友还在国内（后来真的结婚了），还有就是父亲对她稳定下来的期待。

陈瑶迫切地希望安定下来，对她来说要求真的很低，一是和艺术相关，二是收入还说得过去。最接近她的希望的是一份教师的工作，她在广州某大学教课，以她的话来说，虽然暂时是兼职，熬着熬着不就成正式了吗？

事实远非如此，她很快就受挫了，领导谈话时告诉她，其实我们不需要你在英国金斯顿学的那些东西，可能比在广美学习的东西还要低一点儿。陈瑶忍了，她觉得无所谓，只是工资发下来她大吃一惊，平均一个月不到一千元，这让她彻底崩溃了，她只好回到一家广告创意公司去，重新回到机械式的劳工状态。

几个月后，那个大学重新向陈瑶发出邀请，希望她回去任教，陈瑶狠了狠心开出每月两千元的价格，对方迟疑了一下说，考虑考虑再通知她，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她只得在各个广告公司之间跳来跳去，一个个不靠谱的创意项目就像魔咒一样不绝于耳，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陈瑶是一个才女，而且性格不错，为人踏实诚恳，但她就是在这种焦灼中度过了30岁的生日，嫁了人，然后继续马不停蹄地寻觅着稳定幸福的生活。这一切都发生在2006年到2010年期间。

多年兼职积累，成就美术指导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陈瑶现在依然是模糊和不解的，好在她非常乐观，她可以在她的创作中寻找快乐和安全感，2007年到2009年期间她独立创作了大量的插图，短篇漫画，动画短片，为一些公司做兼职来解决生活问题，心态逐渐平静下来，也许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然后稳定下来，这其实是一个悖论。

2011年，陈瑶终于找到了新的领域，影视行业的美术指导，这个行业技术性比较强，而且是项目确定后才会介入，开始工作后，非专业的人插不上话，其本可以实现陈瑶自己的想法了，而且剧组的周期都比较长，电视连续剧有时候会一干就是一年，电影也要好几个月，收入也算不错。

陈瑶从2011年起，担任了两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的美术指导，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虽然离稳定还有点距离，但这是一份很有前景的职位，她的才华已经逐渐开始闪光了。

陈瑶

女，1980年出生，影视美术指导。

学历：广州美院毕业后去英国深造

职业：回国后做过代课老师、平面设计师，最后选择做影视行业的美术指导

心得：在为一些公司做兼职来解决生活问题时，心态逐渐平静下来，也许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然后稳定下来，这其实是一个悖论

后记：在诸多海归回到中国，感到怀才不遇而怨天尤人时，我们这期专题的三位主角用亲身经历做出了一种回答：对于多数人来说，一劳永逸的通行证并不存在，如果你在成功的前面加一个前提，你押的筹码越大，这个前提形成的壁垒和阻碍就越大，人生有太多的时候需要以退为进。当他们回到中国时，都曾经从高台之上跌入人生低谷，随后他们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一切，他们善待自己的生活和梦想，也善待他人。

2014年就要来了，让我们善待它。 (来源：信息时报)